《买河村的七月》：黄河滩区的青春叙事

剧场穹顶(qióngdǐng)的追光次第亮起，悬鼓调铿锵的唱腔穿透时空(shíkōng)，带领观众走进买河村炙热的七月。 “九曲黄河万里沙”。从大禹治水(dàyǔzhìshuǐ)到潘季驯“束水攻沙”，从汉武帝“瓠子堵口”到康熙帝把“河务、漕运”刻在宫廷的(de)柱子上，中华民族始终在同黄河水旱灾害作斗争。国家艺术基金资助项目、山东省话剧院出品的原创大型话剧《买河村(hécūn)的七月》创新编排村戏“悬鼓调”，以祭祀河神的古老仪式为载体，有机融入古代治河故事(gùshì)，搭建起(qǐ)一条贯穿历史(lìshǐ)的隧道，探索黄河文化与民族文化脉络。那(nà)神圣庄严的古代祭河场面，将黄河与黄河人、现在(xiànzài)与远古紧密相连；那铿锵有力又略带苍凉的“悬鼓调”唱腔，既是对传统戏曲美学的创造性转化，更是黄河人信念坚定，胸怀宽广，坚韧不屈的精神写照(xiězhào)。 “黄河宁，天下平”的(de)千年夙愿，正在新时代治河实践中得到全新注解。在黄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战略引领下，山东省统筹推进滩区迁建工程，通过科学规划和资源调配让黄河滩区的人民真正实现了“搬得出、稳得(wěndé)住(zhù)、能致富”，实现了从“水逼人退”到“人水共生”的历史跨越。《买河村的七月》以黄河滩迁建实践为叙事(xùshì)蓝本，将非遗保护、产业培育、土地(tǔdì)集约化等现实图景转化为舞台(wǔtái)上富有张力的艺术表达，将乡村(xiāngcūn)振兴(zhènxīng)这一宏大命题转化为可感可知的日常生活。 “光用钱，振兴不了(bùliǎo)买河村(hécūn)。”正如剧中台词所说，乡村振兴不仅是经济的振兴，也是生态、社会、文化、教育、科技、生活的全面振兴。买河村世代相传的黄河(huánghé)文化、赓续千年的黄河精神、“悬鼓调”等乡村记忆共同构成了乡村的文化基因库(jīyīnkù)。对这些文化根脉的创造性传承，正是乡村振兴最深沉(shēnchén)持久的力量。 乡村(xiāngcūn)振兴(zhènxīng)，关键在人，关键在有志青年。剧中(jùzhōng)灵魂人物林七月便是乡村振兴进程中成长起来的(de)青年缩影(suōyǐng)。26岁的她意外地被全体村民选举为村搬迁组组长，尚显稚嫩的肩膀承担起了带领全村搬迁的重任。无法再种的菜地(càidì)，不能再养的猪、牛、鸭，开不下去的小饭馆……种种复杂问题，使搬迁工作遭遇集体质疑。面对村民集体反对搬迁方案的困境，她既要严守政策执行的刚性要求，又要化解亲情的牵绊与村民的情感诉求。面对村中长辈对其(qí)年轻冲动(chōngdòng)(chōngdòng)的质疑，她坚定回应：“是冲动，我很庆幸我还能有这样的冲动。我今年都26岁了，你们26岁的时候，不都已经带着村里的人筑坝、垫台、抗洪水了吗？我想让你们给我一个(yígè)机会，让我试一试”。 林七月用行动(xíngdòng)践行着这份“26岁的冲动”。她有眼界，指出“黄河两岸将会是(shì)一条生态(shēngtài)廊道，这是个历史性的机会(jīhuì)，咱不能掉了队，要是真失去了这个机会，那才是真的对不起买河村”；她有理想，坚信“我们不仅人要从洼地里搬出来，心也要从洼地里搬出来”；她有活力(huólì)，不辞辛劳多方奔走，只为让每(měi)一位村民都能安心搬迁，迎接更美好的未来。 导演晓蜚秉持“在平静中(zhōng)挖掘戏剧元素”的理念，让角色在琐碎生活(shēnghuó)中凸显鲜活个性。林七月在与当村长的舅舅、最疼(zuìténg)她(tā)的四叔、从小把她带大的美凤姐、年轻有为的工程师肖朗等(děng)人的交流互动中，在乡情、亲情、友情、朦胧的爱情中，在抉择、冲突与和解中，完成了从青涩到成熟的蜕变。青年演员李琦和袁晓艺(yuánxiǎoyì)通过真实细腻的表演，展现了林七月从一名单纯教育工作者到理解包容、果敢执着的村干部(cūngànbù)的转变。 在角色塑造之外，主创团队对剧本的打磨同样精益求精。据晓(jùxiǎo)蜚介绍，在不断展演(zhǎnyǎn)中，剧本从最初的2小时55分压缩至含谢幕约2小时10分钟，精简近30分钟。他将排戏比作煮汤(zhǔtāng)，先加水宽松铺陈，再慢慢浓缩，让剧情更加紧凑精彩(jīngcǎi)，为后续调整留出空间(kōngjiān)(kōngjiān)，避免一开始就紧绷，难以改动。这种“先加水后浓缩”的创作哲学，既为演员留足二度创作的呼吸空间，又让剧情在删繁就简中迸发(bèngfā)更强劲的戏剧张力。 青年创作班底精益求精的(de)努力，戳中了年轻观众心中柔软的情感一脉。该剧在山东省会大剧院亮相，也走进驻济高校(gāoxiào)，在广大青年学生中产生了强烈反响。晓蜚向记者谈起他执导以来最大的感触(gǎnchù)，“这样一个传统的宏大主题的戏，得到了大量年轻人(niánqīngrén)的喜欢，这是我们演出前没有预料到的。”剧中塑造的林七月普通而不平凡，她(tā)身上(shàng)自然而然流露的青春冲动，在某种程度上暗合了当代年轻人的理想。 剧中的许多情节令人印象深刻，比如在林七月的大学同学聚会上，同学们品尝着乡村咖啡馆的咖啡，提出要投资林七月的乡村振兴创业计划。他们说(shuō)，这不是在帮助林七月，而是(érshì)在帮助自己。场面炽烈而感人。林七月更是(gèngshì)在乡村中完成了更本质的精神突围。当(dāng)工程师肖朗问她有没有考虑过走出去的时候，她坚定地回答，“买(mǎi)河村就是我的土壤。”动人的选择背后，充分彰显了年轻人蓬勃的成长力(lì)。 晓蜚分析(fēnxī)，“林七月身上有一种精神或者说劲头(jìntóu)，能够激发年轻观众的共情，或者是在他们心里，也有过类似(lèisì)的经历——曾经喜欢或者曾经想这样却没有付诸行动，所以就产生了强烈的共鸣。” 舞台的设计是(shì)《买(mǎi)河村的七月》又一亮点。没有(méiyǒu)幕布，没有视频，没有投影，整个舞台是一个完全(wánquán)抽象的、土黄色的盘在大地上的龙，又像一方崎岖不平的黄土地，天幕(tiānmù)上居中悬挂着一个巨大的“圆”，与舞台互为映照，随着剧情和人物的心情，不断变换着绚丽(xuànlì)的色彩。布景全由灯光和道具组成，木桌子，矮凳子，脸盘架，锅瓢碗筷，全都是剧组(jùzǔ)在村里收集来的。剧组工作人员带领记者参观后台时介绍，剧组每天下午都要采购一批新鲜蔬菜，供演员在舞台上真吃，真喝。 正因如此，全剧洋溢着烟火气，人情味儿。剧中，在村委会会议上，村支书(cūnzhīshū)啃着黄瓜，吃着七月妈做的(de)村里数第一的排骨芸豆包子(bāozi)，讨论搬迁的各种事宜，这也成了《买河村的七月》里格外鲜活的一幕。 导演对传统的(de)主旋律话剧形式也进行了(le)大胆创新。《买河村的七月》没有幕布的开合，无场次、不切光，以电影蒙太奇手法，用“一幅幅不断转动的画片”构建流畅、灵动的戏剧情节。舞台(wǔtái)表面如黄土高原(huángtǔgāoyuán)一般沟壑纵横，富有“肌理”，既象征着黄河千百年来孕育出的广袤的冲积平原，也是田垄，是崎岖的乡间小路(xiǎolù)，是乡土中国(zhōngguó)丰富多彩的文化传统和人情风味。而构成整个舞台的土黄色盘龙，就如“万花筒”一般，一转一幅画，把买河村的故事变成万花筒中的一幅幅图景，真切地(dì)呈现百姓们实实在在的生活，也生动地表达(biǎodá)了他们(tāmen)用心过日子、期盼过上好日子的愿望。 大幕在(zài)悬鼓调的(de)变奏中缓缓闭合，黄河的涛声仍在剧场内回荡，仿佛千百年来未曾停歇的脉搏。舞台上那条盘踞(pánjù)的土黄色巨龙，在最后一束追光中褪去(tùnqù)沧桑。古老的黄河，永远将最新鲜的河水注入海洋，就像青年源源不断地回到农村，扎根大地，汇入(huìrù)乡村振兴永不停息的澎湃大潮。 （田可新 蒋幸延 郭雨泽(guōyǔzé)）